城忆一写，诉于一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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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  有些味道，属于一座空城，立在回忆深处，或有风过。

　　铃声似总是携响在最远，双双以絮样的形色荡着。散墨溅穿，无意落斜在天光深里，摹边一巷石绿。往来碌碌，冷眼旁观着，八百里烟玉焚椒，十万户金灯代月，俱铿然一震，随弦而断，而后人声冷却，渐陌行迹。一曲将破，难辨时间。渡了经年，且停歇提点，韶华存尺，量纸度笺。且把这空城中无数的况味，俱写透故事。于是，挑灯连更舞火成炬，烬故事泪蜡，雕刻烟毫。寻思太多，终究顿步长慨，不足再说。

　　幽寂一城，可见波若。

　　扶望而去，那迂阔着的寥然气概，在大荒中，独立苍莽。不禁觉，便会沉思漫步其中，绪起心，念成石，累世而城。沧桑看遍，江石穿空。城门的铁锁垂锈，噙旧廊桥。当年石阑，含露香沾，洇开斑驳。岁月在其中，与离人饯行，于不堪琢磨，或有婉转，如旧时青梅依偎，额妆初染，明景从林梢剪过，零落带些润润的湿渍。或有陈厚，叠山抱苍，仰极辰宇，升一林翠色，沉下瀚海，蓊蓊郁郁，碎于银河。缄默，却负载着浑天万象，不动无名。偶尔，可知心动，惊掠枝叶，展若豆蔻笑靥，亦似佳妙身姿，顺和有致。偶尔，明镜飞天去，温暖而又无觉，邀引来曲水，取星华为渠，作春霖飘落，洗濯凡俗，无边景色，尽敛在典致偏园，据城一方。偶尔，却又如枯井，辘轳枯朽，原不过一场繁华烧尽，敝履褴衫，涸陋皲破，羁困城中片瓦方丈之间，偏城一隅，无名不旅。

　　辗转奔波，前路渺渺，往日杳杳。常有论一朝兴灭而哀三代，何妨且忆这一城城沉浮，浅问世间。

　　曾有客来时，一柳横箫，曾有朋归日，一犬鼓瑟。箫瑟之声，却可洗炼萧瑟之意。琴女逐欢，散金燕舞。鼓楼之远，长亭之郊。流泉交游，知音酬和，或临落膝蕊色，妙笔丹青。或酌沾指香屑，暖熏游人。登城中高楼，观这一城风光；而后下三渠通幽，宴一餐满城情绪。不曾苦思明夕何夕，也不曾有暇拘泥于薄发的财帛。只邀上来客三两人，换上嘉宾五六声。褒衣博带，白衫青巾。行在道上，飞花宿为馔食，座于园中，冻蕉叶为杯盏，再好客些，便攀援高墙，取城头垂阳为炉火，也当涉浅流泅水，织滑石溪卵为经纬。此城有泪，则必有人擎菡萏为盘，聚水烹茶。此城有乐，则当有客迎歌煮酒，既饮唱祚。

　　如此种种，多少风流，悄然忆去，满纸妍华。如今，皆已是看罢，扔在破败书楼，与黄纸旧墨为伴，徒剩旧思与无数不曾翻看的叹息怀恋。细细望去，尘埃蛛网间，时可寻得脚迹指印，湮没其中，隐约数去，仿佛看到了这些年，多少人来了又走，去处已不可寻，闭上双目，却又好似那一声声叹息，留在梁间，化作大小累硕的空巢，等着不解与人一般不能分明何年的归燕。

　　有时候，梦中来到这座城，总会不自禁来到书楼，伸出手，掸掉些尘土，摸一摸，读一读，而后笑一笑。随意的翻出其中一本，手指触过有些残破的书封，稍显粗糙，微微刺痛，却又格外的感觉满足。纳兰容若有一句词说“情到多时情转薄”，我想是可以理解的。 经历了许多之后，仅仅只是在梦里看看这做空城，便已然满足，并不计较，现在流转的那丝落寞。或许，我并不是个执着的人，只是简单的相信，纵然再历久弥新的事物，在饱经岁月后，也是一个个久经劫难的生命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惧怕这痛惜，所以对一切人世可眷恋的美好之物，我宁愿只是欢喜赞叹，而无缘爱，也无缘占有。

　　心怀旧愿，当可无畏将来，还做寻常。

　　此城有名，曾名昔日，不过不忍终有一日，迁名今朝。掐指而言，迄今负载十年恍惚，至于况味还品，甚以殊异，所以有难名之状，难解之情，难懂之诉，尽于一人。当时，还堪称少年，束发年纪。旬日里，不过是端容着素，负书研学，十分恭谨。日子虽是乏淡，但或与同学言行说笑，又或是抱膝独坐，临风憧憬，也得其乐。如今想来，这似便是最初痴迷的根由罢。孟子曰：人少,则慕父母;知好色,则慕少艾。可见爱慕之心，本是自然而然。一切情种所起，也不过寻常二字。

　　少年心性，日子太过寻常，难免会生出些贪思妄念，被学校束缚的久了，总会任性的想着自由，可终究年岁不大，经历寡淡，所念的自由无非是剑与酒的江湖，或许还有那一抹意味不明的义侠心思？那个年纪的男生，是属于武侠的，读梁金古，也爱着梁金古。

　　于是，遇见那个人，也来到了这座城。看过了许多事，自以为看破了许多事。然而，如今再想来，也不过是句旧言，禅到深处，是无禅。情到深处，是无情。悟到极处，是没悟，唯不过一些记忆，唯不过一人而已。

　　时已尽逝，情绪难矣，斯人犹在，却已是不同。生下来，活过来，还活着，继续走过，成熟了，世故了，忙碌了，于是，变了，于是，懂了：

　　“江上往来人，但爱鲈鱼美。君看一叶舟，出没风波里。”

　　忆一座城，诉一个人，解一段情绪，大约也便是如此了。

　　2015年7月8日，夜

文笔悠悠，感人汛期